用户（右）佩戴 VR 设备，在虚拟环境中体验一场由 AI 配合的心理剧。 受访者供图
■本报记者 袁一雪
心理咨询师王曦拥有心理学与AI交叉学科背景，她一直在尝试让二者更好结合。她找到了心理剧这一方式，通过利用AI让更多人接触心理剧，使之更广泛地运用在心理咨询、解决心理问题上。
初衷
王曦曾跟“易术”心理剧创始人龚鉥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剧，她告诉《中国科学报》心理剧是如何运作的，“心理剧与话剧、戏剧不一样，没有剧本、没有固定角色，所有剧情由咨询者主诉决定。一场传统的心理剧一般时长3个小时左右，分为3个阶段，包括热身、演出和分享”。
表演团队往往是临时招募的，因此热身环节十分必要。之后，心理剧导演根据主诉情况搭建舞台，重现咨询者纠结产生的各种情绪。接着由团队其他人相互配合，分配角色，把当时未呈现、未意识到的内容重新梳理、整合。
“角色包括主角、辅角和观众。这里的观众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观众，他们是第三方视角的参与者，会在演出结束后与主角交流感受。”王曦解释道。
一场心理剧的表演部分包含9个环节，让咨询者通过锚定剧中描述的现实、处理矛盾、宣泄情绪、梳理自我等环节完成心理干预的过程。王曦特别喜欢在心理剧表演结尾，让台上台下所有人员将手搭在咨询者身上，“手心是有温度的，能传递力量，让咨询者感受到被理解、被支持、被共情，帮助咨询者回到现实、面对现实。这才是心理剧最终的目的——完成干预，回归当下”。
在王曦眼中，心理剧像一把绝世宝刀，效果非常好，但不具有普适性，因为要成为心理剧导演需要累积足够的学时和心理咨询时间。
如何让心理剧起到更大的作用？王曦想到了运用AI。她表示，AI可以通过积累学习时长和经验替代部分导演和演员的角色；共情计算则能在心理剧中更真实地还原人类情感，提供共情的体验；更重要的是，AI的加入能减少场地、人员开支，以及降低成本，让更多人接触到心理剧。
尝试
有了这个想法后，王曦开始与北京科技大学教授王志良一起开发了以表达式心理治疗为底层逻辑的虚拟现实系统（VR）。在他们开发的算法支持下，用户可以通过佩戴VR设备，在虚拟环境中体验一场由AI配合的心理剧。
在积累大数据的过程中，王曦摒弃了让AI真假难辨的文字和语音，选择通过影像学习充实数据库，完成初步搭建。“人类本身的防御机制会让语言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心理咨询师能通过咨询者的眼神、肢体动作或语音语调等分辨真伪，但AI做不到。”王曦解释说。
如今，这套系统已初具雏形。虽然暂时无法复制传统心理剧中无剧本的演出过程，但王曦根据常见问题准备了几套剧本，并将一些引导词搭配固定下来。
实际操作时，用户先与心理咨询师沟通，完成主诉，再佩戴VR设备，根据此前的交流选定剧本，搭建场景，比如事件将要发生在电闪雷鸣的草原，还是阴郁多云的广场，抑或是阳光强烈的沙漠。
接着确定参与的辅角，辅角既可以是生活工作中的其他人物，也可以是焦虑、恐惧、抑郁等情绪的拟人形象，同时，用户将参与的角色摆放在场景中，明确其物理位置的高低、远近，以及形态的大小和颜色等。
最后，根据AI的引导完成剧目中人物的对话。剧情结束后，心理咨询师会与用户围绕心理剧情进行讨论、整理，对心理问题进行干预。
这套系统解决过恐婚恐育等心理问题，也曾缓解因心理问题引发的生理症状。
前景
“当然，AI是无法产生情感的，只能通过累积更多的数据无限接近人类的情感，让使用者感受到共情。”当王曦遇到焦虑等情绪问题时，她也会戴上设备，在虚拟现实中的心理剧里与自己对话。
虽然她常常带着审视的态度使用，但也会在不经意间被埋藏在系统中的“宝藏”语句疗愈。所谓“宝藏”语句，对于她来说就是在不经意间让人获得启示的系统提示。比如，当用户被引导从现实层进入情感层时，往往会听到五个句式，即“我感觉”“我害怕”“我需要”“不要以为我”“我期待”。
“有一次，我因为创业压力大，在使用时，听到‘不要以为我’这个句式，我跟自己说，不要以为我会在这种困难里迷失自己，我知道出发的来路，也一定要找回自己。”王曦笑着说，“人的需求其实不高，只需要一些共情、一点回应，滋养干涸的精神，让自己继续走下去。”
现在，第二代系统正在开发中，王曦期望这套能给她带来温暖的AI系统，为更多人送去情感的滋养。她期望在未来心理学领域迎来一款由数学底层逻辑和心理学底层哲学构成的人工算法，就像AlphaFold在生物领域产生的影响那样，大幅度促进心理学科的发展，让AI做得更多，甚至实现无人化。
也许有一天融合增强现实（AR）、VR和混合现实（MR）的扩展现实技术（XR）会实现，用户不仅可以在更仿真的元宇宙中完成体验，更可以通过可穿戴设备还原王曦最喜欢的环节——参演者用体温传递力量。“我相信AI未来会让心理学科更有魅力，为更多人带来共情的体验。”王曦表示。
《中国科学报》 (2024-02-02 第4版 文化)
